《密城记》总第期年7月19日
《密城记》从今天开始，连载郑金聚先生的长篇回忆录《如溪人生》。郑金聚年3月出生于新密市岳村镇岳村村，中共党员，大专文化程度。年参加工作，在兰州市阿干镇煤矿职工学校担任教师。年三年自然灾害，响应党的号召返乡支农，先后担任大队业余学校教导主任、公社耕读教育辅导员、公社广播站专干、大队党支部书记等。年应聘到国营密县耐火材料厂（年改制为郑州华威耐火材料有限公司）工作，任党委办公室主任、党委副书记。年退休。该同志自幼热爱写作，阅历丰富，编著有《如溪人生——生平记事》《杂感随想录》（一、二集）《溪水淙淙》《走四方小记》等。
如溪人生·郑金聚回忆录（1）
抗日战争时期的几则小故事
第一章苦涩童年
（年3月—年3月）
童年是美好的，人们都喜欢把童年说成金色的童年。然而，我们一代人度过的却是一个苦涩的童年。我于年农历3月2日出生在河南省新密市岳村镇岳村村南头一个普通农民家庭。
郑金聚出生地今貌
年（俗称民国三十一年），我们家乡天遭大旱（长大后知道整个河南都遭了大旱灾），那年我刚满三岁。究竟灾情有多么严重，我记不甚清。只记得我家四爷是被饿死了；我的外祖父是吃了毒蘑菇浑身水肿死去的。两位老人都是用高梁秸编的席子卷了埋的。
作者幼时留影
我出生的村子——岳村，是密县（年以前建制）县东一个有名的集镇，距老县城25华里。村子北部、西部是浅山丘陵区，围绕村子方圆数十平方公里地势比较平坦，土质肥沃，是密县有名的四片好地之一（超化、大卫、前后士郭、岳村）。每逢农历单日，即一、三、五……,村里有集市。以郑氏祠堂为转折点，有南街、西街，街两旁有许多商户店铺。经营范围很广，有饭店、百货、粮行、食品、金银饰品、弹棉花、染坊、理发等，我记事，我们村的集市相当红火。
方圆10多公里的群众扒明起早前来赶集。有的是来卖蔬菜、鱼虾、牛、羊肉、水果、纺织品、农具、粮食、棉花、日用杂货等。有的是来购买家里所需物品。上午10点左右，集市上人员饱和起来。叫卖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吵杂声，使整个街道闹哄哄地热闹非凡。家乡的集市起源于何年何代，无人知晓，也没有留下传说。不过，正是这个集市，在特大灾荒年却拯救了我们村的群众，较之边远地区少饿死好多人。
岳村集今貌
我的家庭不是一个富裕家庭，但也不算过于贫困。家有祖传二亩耕地，平常年景可以勉强度日。没有给地主家扛过长工，但在农忙时，却没少给地主家打短工。
抗日战争时期的几则小故事
我是在抗日战争的第三年出生的，脑子里留下的关于抗日战争时期的印象已是日本鬼子快投降了。不过，在我幼小的心灵里，还是留下了几则抗战时期的小故事。
一、大黑狗的故事
离我们村西南二里多地，是魏寨村，那个村出了个土匪头子叫郑星五。日本鬼子占领我们地区时，郑星五当上日伪皇协军头子，成了铁杆汉奸。他拉起一支队伍，就驻扎在魏寨寨上。向周围村子要粮、要款，要鸡子、猪、羊、牛杀肉吃。
郑星五不知听哪个兔崽子说我家大黑狗长得有点胖，一天下午，他派人送信到我家，让我爷爷把我家大黑狗送到魏寨寨上。我爷爷没办法，把大黑狗用绳子拴住，牵着往魏寨寨上送。当时，我哭着不愿意。可是，谁敢得罪那个杀人魔王呢？
爷爷牵着大黑狗在前边走，我在后边跟着，低声啜泣了一路。走上魏寨寨，刚把大黑狗栓在一棵小树上。说来也巧，正好碰见我老老娘（我父亲外祖母）本家大伯马中来，从寨墙窑洞走出来。他是郑星五手下的红人（解放后镇压反革命时被镇压），看见我们后，问我爷爷：“姑夫，您来这里干啥？”我爷给他说明了情况。他就返回去给郑星五说了说，让我爷爷把大黑狗牵回家。当时我真是高兴极了，解开大黑狗脖子上的绳子，领着大黑狗往家跑，把爷爷丢在了大后边。
二、金兰寨的炮声
年，日伪县政府在全县按方位设联防团，我们地区为东北联防团。团长赵德如，副团长郑星五。盘踞在我们村东约五里地的金兰寨上。
一天，天还没亮，一阵隆隆炮声和炒豆似的各种枪声，把人们从睡梦中警醒。当时，我在外婆家。金兰寨在外婆家西边二里多地。听到枪炮声，人们都从沟里（过去当地农民贫穷，盖不起房子，大都在荒沟里趁土崖挖窑洞居住）走到崖头顶上观看。只见金兰寨那边火光冲天，枪炮声响成一片。
五星水库岸边即是金兰寨
天亮后，听走到近前看的人回来说，八路军皮司令的队伍把金兰寨端了。
他们学说得神乎其神：八路军的小钢炮架在金兰寨北头一个能挡住寨上射击的土堰下，三发炮弹就把北寨门轰开了。因为寨门低，寨子高，从寨门上寨是坡洞，寨上的匪兵见寨门被轰开，乱成一团，赶紧抬来桌子、凳子、床等把寨门洞填住，阻止八路军攻上寨子。赵德如、郑星五带着残兵败将，从寨南门顺河沟逃窜了。
金兰寨残存的西寨墙
这一次战斗，彻底打击了日伪汉奸骨干分子的嚣张气焰。直到抗战胜利，这伙日伪汉奸再没有敢在我地区为非作歹。
三、日本鬼子给我留下的伤疤
在我五岁那年，日本鬼子的飞机经常到我们地区骚扰。有时打机枪，有时丢炸弹。群众害怕极了，一旦有人听见飞机响声，就互相喊叫着躲藏起来。
一天下午，邻居保全大娘给我一张白面烙饼，我刚接到手，就听有人喊着“日本飞机来了”，我慌忙往家跑。我家东屋是草房，为了防潮，起台子较高，门台阶是青石板砌的，有五级。门墩也是青石制作的。我只顾慌着往屋里跑，一不小心，摔倒了。头磕在青石门墩的棱角上，眼角处磕了一个窟窿，血很快流了出来，我痛得放声大哭。
妈妈在屋里听见了，赶忙出来拉起我。看见我磕伤的样子，一边哭着，一边设法燃烧了点破布灰，按在我的伤口上，止住血。又用扎裤腿的布带子把伤口扎紧。这就给我留下了一个伤疤。
后来，妈妈见人就说，一见孩子眼角磕个窟窿，眼珠都看见了，我真是吓坏了。要是再错一点就磕住眼了，把眼磕坏咋办呢？
第二年秋天，听说“老日”投降了。只见一群一群像乌鸦一样的日本鬼子飞机，从西南边路过头顶，朝东北方向飞去，再没有敢放一枪。当时我想，今后再也不怕这些王八羔子了。
四、父亲讲述的一段故事
解放后，一天我问父亲：“我五岁那年，有一段时间，你40多天不在家，有时夜里很晚才回来，天不亮就又走了。你是干啥去了？”
父亲给我讲述了他那一段光荣而又壮烈，但也非常没有志向的故事。
我们村东沟上河的郑建中（乳名郑成勋），是我父亲儿时读了几天私塾的同学，两人的关系很好。按郑氏家族，他比我父亲低一辈，叫我父亲叔叔。解放前，密县地下党组织在我们村建立支部较早，郑建中是负责人。他曾叫我父亲参加了几次会议，我父亲有点胆小，就退坡了。
抗日战争期间，皮定均司令员率领八路军南下支队渡过黄河，到豫西建立抗日根据地，领导抗日斗争。皮司令很快与各地区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抗日斗争进展非常顺利。年打下密县城，郑建中担任密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职务。一天，他把我父亲叫到县上，让我父亲以经商为名，为八路军打探情报。我父亲没有推辞，说：“做啥生意？”
郑建中说：“敌人最喜欢大烟土（鸦片），我给你弄这些东西，你找他们去卖，给多少钱都行。只要把敌人兵力数量、布署情况和武器装备情况模出来，记到心里，回来给我学学（回报）就行了。”
我父亲就这样当上了八路军的编外侦察员。
原来，我父亲在登封县卢店镇有一个朋友叫韦刺猬（是在我村集市上认识的）。父亲到卢店后，先去找韦刺猬，因为两人亲如兄弟，也就不隐瞒，照实说明来意。韦刺猬也是穷苦人，恨透了日本鬼子和汉奸伪军，对父亲表示支持。刚巧他说他有个小舅子（妻弟）在中岳庙日伪军里当中队长，两人商量好行动计划，决定先去中岳庙。
于是，韦刺猬带着我父亲去中岳庙，找到了那个日伪中队长。因为是韦刺猬带着去了，他的心里放松了警惕。父亲拿出大烟土，先让他们品味。一阵烟雾缭绕，那个日伪中队长有点飘飘然了，三个人说话随便起来。我父亲趁机说：“您这里有多少人哪，我看武器也不咋着，不怕八路军抄了你们吗？”
那个中队长迷迷糊糊笑着说出了他的人数、武器情况，还吹大气说：“老皮的土八路根本没法我们。”
父亲回到密县，向郑建中回报了这一情况。不几天，中岳庙的日伪军一个中队就被解决了。
拿下中岳庙，郑建中又指示我父亲去了解登封大冶镇日伪土匪顽固派头子杨香亭的情况。仍然通过韦刺猬的关系，很快顺利的摸清了杨香亭的底细。父亲向郑建中回报了杨香亭的兵力部署和武器配备，为皮司令攻克大冶提供了重要依据。
父亲说：“皮司令打大冶真费劲了，大冶寨墙又高又厚，几天都没有攻下来。后来，咱的部队采用挖地道的办法，一直挖到寨墙下边，码上好多炸药，把寨墙炸了个大豁子，拿下了大冶。”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从皮定均司令员写的回忆录《中岳狂飚》中，看到拿下中岳庙、用“土坦克”（挖地道放炸药包）攻克大冶的战斗经过，我才知道父亲给我讲的是真实情况。
我父亲不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他是典型的小农思想，舍不了孩子、老婆。当时，郑建中见他很会工作，想留下他，让他参加革命工作。可是，我父亲却说：“我上有老，下有小，丢不下他们。”于是，他就此离开了革命队伍。
回到家后，土匪顽固派头子、日本鬼子的忠实走狗郑星五到处大肆杀害革命党人和家属，以及他看着不顺眼的无辜群众。对此，父亲害怕极了，就白天躲起来，晚上看看没有危险才回家。前前后后整40天，我没有见着他。
抗战胜利了，父亲才敢公开露面。
在这里，顺便说一下郑建中的情况。由于抗战斗争激烈，日本鬼子派重兵对我地区进行扫荡，密县抗日民主政府暂时转移。皮定均司令员坚持在登封、密县、巩县，偃师、临汝、禹县、长葛、新郑等地山区开展游击战争，打击日寇。
郑建中按照上级安排，担任禹、密、新办事处主任职务，配合皮司令坚持斗争。由于叛徒告密，解放前夕，郑建中被暗杀在长葛西部浅山丘陵区的半路上。郑建中同志为我们地区地下党的工作、抗日战争立下了不朽功勋。年，河南省甄别办公室按地委书记级别，给郑建中同志家属进行了抚恤补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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